正是一日比一日寒凉的时候,宫中也开始着手制冬里的衣裳了。
因她初入宫,身量尺寸俱是未来得及记录在册,尚衣局便专着人来量。
她换了轻便衣裳,斜倚于屏风后的软塌之上。来者是个女官,规矩地行了一礼,“阮才人安。”
“劳烦姑姑了。”她轻声道。
女官手上的软尺缠上她手腕腰间,勾勒出一出出曼妙的弧度。她身姿虽纤细,但该有的也还算是丰盈,满身肌肤细如白瓷。
饶是那女官也看得脸红。
皆量了后,女官别开眼,正色道,“才人,这宫中尺头,本应是按位份一一分下去。不过陛下有吩咐,允你先择了去,还望您莫要声张才是。”
她向来是不愿招惹是非的,怔了一瞬,自是应下。
木香取过一遍的外衫给她披上。
她道,“木香,送一送这位姑姑去。”
送走了尚衣局的女官,却见木灵进来,道是陛下的仪仗已往围猎场去了。
她系着外衫的手一顿,轻声,“知道了。”
第134章 换人
围猎场设在京城西边的一片林中,虽名之西苑。因不能占据城中这寸土寸金的地,所在自然偏僻些。
宫中的仪仗浩浩荡荡往西苑去,车辙轧过的,也是精心修整的官道。车型得也都还算是平稳,舆内的香球只微晃着。
不知后头的车马出了何事,车队渐次缓了下来。
坐在前边的温雉探首往后瞧了一眼,叩了两下车壁,隔着软帘对姜怀央道,“陛下,后边不知为何将车马都停了下来。”
车舆里传出新帝轻慢悦耳的嗓音,“那便先停下,稍作休整。”
车夫拉了缰绳,被驯化的马儿嘶鸣一声,住了蹄。得了命令,温雉自是去了后边查看情况。
马车虽行得平稳,但久坐到底不适,车队既已停了下来,姜怀央也便顺势下来透口气。
此地已靠近京城边郊,景致也稍显荒芜,但许是无人压抑,树木野草却更为蓊郁洇润,在道旁肆意长着。
“表哥。”白之琦柔声唤。
她眼前的男子,着玉带锦衣,负手而立,浑身气韵温润,细看却也精壮有力,哪里与传闻中嗜血如命的模样有分毫沾边处。
她心下松快了些,想起他前几日与自己一来一回地闲话,声音低沉悦耳,光是听着,便生了羞意。如此想着,她红了耳尖,开始盼着能一睹他的相貌。
原本家中择了她去皇宫,她与家中姊妹一般,都被那子虚乌有的传言唬住了,不愿去宫中小住。可眼下看来,倒是让她得了便宜。
她心口微微雀跃,“表哥能允我来,倒是出乎琦儿的意料了。毕竟宫中姐姐也有一手之数,个个身家不凡,伸出一根小指尖便赛我腰粗。琦儿满以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呢。”
这话说得夸张。不过若非太后的缘故,加上他又故意要冷着阮玉仪,确实是轮不到她的。
这时温雉走至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是这位白姑娘车上坐久了,脑中犯晕,一副几欲呕吐的虚弱模样。车夫只好先停了下来,她一停下来,后边的车马不知情,自是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是——
温雉打量了桃红襦裙的白之琦一眼。只是这白姑娘眼下面色红润,哪里有她的婢女所禀的样子。
“是太后提了一嘴,说是你尤擅骑术。”他声音淡漠,应付道。他心中清楚,这大约只是太后要将人塞过来的托词罢了。
白之琦上前了几步,垂眼瞄见他们的衣袖相接。她心如鼓擂,“姑母过誉了,擅长还不至于,不过稍比寻常女儿家了解些。”
毕竟白家世代从武,她多少是有耳濡目染的。但她向来觉得这不是女儿家该学的,却对针黹云云更感兴趣,不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指尖探出,悄悄扯住了他的衣袖。她并不希望他会以为自己是个粗俗的武将女儿,因摆出弱势模样。
浓郁的香粉气被风裹挟而来,他一察觉衣袖有下沉之感,旋即微蹙了眉,退开几步。
其实白之琦却是想错了,她原不是个娇柔性子,却偏要往那上边靠,自然别扭。若她显得落落大方些,有其父之风,也许他还会多分她一眼。
何况已有一个阮玉仪在前,是真的性子软,还是假意为之,他自然不难分辨。
姜怀央微微恍神。
若是那小娘子乘车乏了,定不会连累全部人停下来等她一个,怕是再难受,也只知道捱着。直忍到脸色惨白,他偶然发觉她不对劲了,才肯松口说句软话。
她娇媚得浑然天成,眼含秋水,腰若细柳,一颦一笑间,风情皆凝在眼角眉梢,多一分便俗,少一分却失了味道。
他不由得想,这白之琦身上的香粉,连他闻着都晕乎,别说是在那封闭的车舆内了,难怪受不住要泛恶心。
白之琦手中一空,面露尴尬。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寻些什么,填了手中空闲。目光一转,道边不知什么野花,正生得繁郁,她伸手掐了些,垂眸细看。
“表哥可知这是什么花?“
不过寻常野花,他也并非喜侍弄花草的,如何能知。
温雉察觉他面上已有不耐之色,心下微叹,果真这些闲话不是谁都能与陛下聊得的。他温言道,“白姑娘还是与旁人一般唤陛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