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海莫,我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说罢,她抬起步子便往外走,顷刻撩帘出了帐子,似乎与他多呆一刻都无法忍受。
呼延海莫只得追出来,一路跟在她身后,好脾气地哄着劝着,来来往往的北戎士兵看到了,皆瞠目。
而司露只想逃离呼延海莫,所以步履匆匆,半刻未歇,却并未有方向,以致越走越偏,到了无人经过之处。
可即便如此,呼延海莫还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直至,耳畔突然闻得清脆悦耳的琵琶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无限哀婉凄凉
……
司露顿住了脚步,停在了那一处的营帐外,静静聆听着。
琵琶声似在鸣诉哀愁,令人闻之心碎,司露听得入了神,定立在了远处。
啪嗒——
而仅仅只是刹那,突闻琵琶重重坠地,裂弦之声铮然入耳。
紧接着,营帐中更是传出让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的语声。
“中原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啊?”
似有女子被人擒住,发出仓皇的惊呼声、恐惧的哭喊声,令闻者心惊。
“啊……求求你,放了我……”
第57章 希望
撞见如此龌龊之事, 呼延海莫下意识去看司露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面上已生了愤意。
呼延海莫当机立断,阔步朝营帐走去, 撩开帘子, 闯了进去。
营帐之内,帘缦低垂,昏沉一片。
身形娇弱的女子被身强力壮的胡将狠狠压制在地上,牢牢锁着双臂, 动弹不得, 唯有哭喊着、抽泣着,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好在呼延海莫进来的及时,那胡将还未得手, 只是刚把人压倒, 意欲霸王硬上弓。
呼延海莫突如其来闯进来,见此一幕,脸色铁青,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那胡将,眸中的怒意令人胆寒。
那胡将正欲行事,突瞧见有人闯进来,抬眸看去, 只见北戎王逆光而立, 面如铁色, 阴沉沉盯着自己,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他赶忙放开身下的女子, 理好散乱不整衣冠, 跪在呼延海莫面前请罪。
“可汗恕罪,属下罪该万死。”
那女子亦是惊魂未定, 翻身坐起来跪在一旁,双手护着被拉扯过的凌乱前襟,泪水涟涟,抽噎不断,模样好不可怜。
司露此时亦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料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无比同情跪在地上的中原女子,走到她身前,蹲身将她搀扶起来,满目关切,问道:“姑娘,你有没有事?”
那女子生得雪肤貌美,容色娇俏,身上的绉纱湖蓝长裙沾满了尘污,脸上满是泪痕,狼狈得好似零落尘泥的花。
她对善意的司露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泪珠子却像是断了线,止也止不住,汩汩往下流。
司露看得心中难受,对着呼延海莫,冷冷笑道:“呼延海莫,这就是你说的整军严纪?”
呼延海莫无地自容,简直快被眼前这狗改不了吃屎的参将气疯了。
北戎的将士们生性好掳掠抢夺,一时半日,还真是难以转圜。
他当下觉得。
是时候该杀一儆百了。
若是没有严整军纪,往后征伐中原,也难以无往不利,永远得不到天下民心。
“本汗早已立下军规,明令禁止强掳民妇、军中狎女,你说,你该当何罪?”
呼延海莫怒气沉沉,盯着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参将,嗓音森冷骇人。
那参将吓得浑身一哆嗦,不停地磕头求饶:“可汗饶命,求您饶过我这次吧,我下次一定改,不会再违反军纪。”
“改?”
呼延海莫嗓音喑哑,似沉沉低吼,一把拎住那人衣领,将人从地上生生拖拽起来,“你说说,这都多少次了?”
先前他不是没有听到过此人军中狎女的风声,不过军务太忙,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如今亲眼见到了,那就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那参将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抬眸对上呼延海莫的眼睛,只能颤抖着身子反复求饶:“可汗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呼延海莫面色阴沉,重重一甩,将人丢在地上,怒气冲冲下令道:“脱出去斩了,叫所有将领都出来围观。”
那参将吓得面如土色,当场尿了裤子,被士兵架走的时候,求饶哭喊声响彻营地。
营帐之外。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气呵成,人头滚落,血流满地。
众将皆被叫出来围观了这一幕,个个闻风丧胆,不敢再生事端。
呼延海莫看着众将面露畏色,脸上的阴云方才稍稍散去了些。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营帐内,与司露相对。
方才为了不让她见这血腥的一幕,他特意将她和琵琶女留在了营帐内。
而刚刚的杀一儆百,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特意做给司露看的,他希望挽回在她心中的形象。
所以他一进营帐,便上前几步问她:“如此可能消气了?”
司露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于呼延海莫,她早已失望透顶,谈不上气不气。
她看着犹在抽泣少女,将地上那把破裂的琵琶捡起来,轻轻送到她面前。
目光温善,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你的琵琶弹得这么好,往后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女子。”
那少女抬起纤柔的面庞,眸中的惊恐未散,点点泪光,我见犹怜。
她对司露充满了感激,弯着身子,冲她不住地道谢,“谢谢您、谢谢。”
眼见面前少女鬓发凌乱、衣襟不整,司露对呼延海莫道:“呼延海莫,我想带她去私帐,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见她难得愿意同他好好说话,呼延海莫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
*
私帐中,司露让侍女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琵琶女更换。
她言语温善,带着浓浓关心。
“你如果这个样子回去,家里人一定会担心的。”
说到家人,那少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从司露手中接过衣衫,想起逝去的家人,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谢谢您。”
司露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悲伤,不禁问道:“怎么哭了?”
那少女白净的面庞上清泪两行,闭阖眸子,长睫颤抖,艰难开口。
“我想我父亲了。”
司露软声问她:“你的父亲……他怎么了?”
那琵琶女嗓音哽咽。
“北戎兵攻入平阳城那日,从城楼上跳下去,以身殉节了。”
司露心下大受触动,亦忍不住跟着悲戚起来,“令尊是……”
少女抬起婆娑泪眼,“平阳城太守郭永明。”
司露恍然,喟息:“你是太守之女?”
那少女含泪点点头,“嗯,我叫郭兰儿。”
司露心生悲悯,对她怜惜不已。
“郭兰儿,你父亲死节,那你家中如今可还有旁的亲人?”
说起这个,郭兰儿更加难过了,泪水簌簌而落,睫羽上沾满了晶莹,泣不成声道:“家中男丁全部战死,只留下母亲、嫂子、还有几个姐姐,相依为命。”
司露亦为之心碎,心痛难当下,脱下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发钗、玉佩、手镯,一股脑儿地全部赠予了郭兰儿。
她执着郭兰儿的手,对她说道:“郭兰儿你听着,不管怎么样,都要与家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司露说这话的时候,早已热泪盈眶,眸中满是闪动的泪光。
“谢谢、谢谢您。”
郭兰儿千恩万谢,这雪中送炭的恩情,可以说是解了她们一家人当下揭不开锅的燃眉之急,她跪下声来给司露磕头道:
“您的恩情,郭兰儿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定当报还。”
司露赶紧将她搀扶起来,让她不要谢自己,快些回家去,不要让家人担心。
郭兰儿走后。
司露独自呆在帐内,再次陷入了悲戚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连呼延海莫走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呼延海莫从身后环住她,铁一般壮实的臂膀圈住了她纤弱的腰,在她耳畔低语:
“又在为旁人难过了?露露,你就是心太善了,才会有这么多忧愁。”
司露反应过来,不想让他碰自己,反抗着挣脱:“呼延海莫,你放开我。”
呼延海莫并未如她的愿,他今日也生了诸多情绪,憋的太久,此刻有些失了耐心。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牢牢禁锢在灼热的胸膛前,强制道:“今日走了这么多路,你腿脚肯定累了,听话,我抱你回去。”